席圈席纯食 更重要的是 是俩人的双担

【张英席/郑棋元】春天花会开(7)

写在前面的:

【互攻】以及【男性可生育】设定。

前文见:(1)(2)(3)(4)(5)(6) 

祝大家儿童节快乐!礼物就是……一万字大礼包放送!

我真的煞费苦心并且已经一滴存货都没有了。

同时,也诚心邀请各位一同探听这个围绕着儿童的往事。

不说虚的,这可能是我写了这么多篇里自我感觉最好的一次,也希望大家认识到,不论发生了什么,儿童和儿童的守护者都是很好很好的人,自己好,对彼此也好,只可以为他们伤心,不必对他们埋怨。

感谢阅读。





张英席不知道自己是被嗓子干醒的还是被头痛醒的,总之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这两个地方都令他难受得皱眉。头痛一时没法缓解,好在嗓子的问题可以,他把自己从床上慢慢撑起来,揉揉太阳穴,准备去找点润喉的东西,往旁边一瞟,一个玻璃杯已经放在柜子上,里面的水还冒着一丝热气。


他看了看那个杯子,又抬头望了望墙上的钟,心生疑惑,但喉咙里痒痛难忍,于是就一饮而尽,拿着杯子出了房间。


“陈阿姨,”他喊了一声,发现嗓子哑得声音都发不太饱满,又大力地咳了几声,“这个时间还没出门吗?”


“已经送宝宝去幼儿园了,”厨房里的水声停了,有人回了他一句,然后端着两个盘子出来,放在了餐桌上的两杯酸奶边,看着他,说,“终于醒了?吃早饭吧。”


对方自然不是陈阿姨。


张英席盯着他,差点没把人的脸盯出花来,然后觉得自己在头痛的基础上又加了头晕,5.3的好眼睛都有重影儿了。


我这是出现幻觉了?他闭上眼。


“哎,头晕吧?”郑棋元似乎是看他站不稳,伸手来扶,把他手里的杯子抽走,问,“你厕所上了没有?”


没,张英席机械地摇头,听到一句“去上了再来,只进不出,你想憋死啊”,又愣着盯了人一会儿,最后被他一巴掌拍走。


郑棋元怎么会在这里呢?他用冷水搓了搓自己的脸。


总不会是他昨晚送自己回来的?那些人怎么就一个电话打到了他那里,明明昨天下午讲完电话后他还接了好几个别的。


等洗漱完毕关了卫生间门出来,张英席只随意一瞥,发现隔壁的门是虚掩的,心顿时狂跳起来,迅速用手关紧了,一摸裤腰却发现衣服换了,钥匙不在身上,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多喝点酸奶,还有果汁,”等他拖沓着脚步坐到餐桌边时,郑棋元已经把早餐都给他摆好了,“加快代谢,你昨天没吐出来,今天肯定不好受。”


他确实不怎么舒服,而且不光是头不舒服,嗓子不舒服,胃不舒服,现在心脏也不舒服,整个人还在为刚刚的意外发现而担惊受怕着,偷瞄了一眼钥匙篮发现钥匙也不在那里面,很可能是被对方捏在手上,这就更让他心焦,导致整个早餐吃完,嘴里也没留下什么味道。


“吃饱了吗?”郑棋元问他,“还要不要再喝点水?”


张英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的整个精神过于集中在别的地方,觉不出饱,也察不到饿,仿佛胃部整个失去了知觉,于是只是再抿了一口水,就表示自己好了。


“好了是吧?来,”郑棋元点了点头,又招呼他去沙发上坐,好像一夜之间把房子的结构了解得门儿清,看他在一侧坐定了,才一伸手,从抱枕背后摸出了个东西,搁在了茶几上,问,“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张英席的呼吸停滞了。


那是他摆在小房间桌上的合照。


“我昨天晚上去卫生间,不小心开错了门,就看到了那个房间里的东西,”郑棋元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张英席,我不明白……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些照片都是我吗?”


他看见了,他都看见了。他知道了。


张英席一闭上眼,眼眶里就泛上一层酸涩,冷汗也慢慢地爬上脊背来。


完了,他胃里同时出现了一阵恶心,呼吸也完全失去控制地变得又短又急,整个人的力气迅速沿着指尖散去,像是化成了一滩水,就要支撑不住现在挺直的坐姿,知道昨天那种感觉又来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没想到仅仅不到二十四小时里就出现了两次。


怎么办,他不想在郑棋元面前失态,但是情绪就像巨浪翻涌过来,迅速淹没了他,逼得哑了的嗓子里也泄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你怎么了?郑棋元觉察出他很难受,手足无措起来,本来远远地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马上朝他挪过来,然后又蹲下,只犹豫了两秒钟,就伸手把他抱在怀里。


我只是问你个问题,你怎么这么紧张呢?张英席感到对方的手在他背后轻轻拍打着,耳边也飘着轻轻的催眠曲般的声音,你别怕啊,想说什么你就说,我……他听见郑棋元说,我也不怕。


可是我怕,张英席吞咽着,没有说出口,感受着对方收紧在身后的手臂也隐隐地颤抖。


是的,他沉溺在这个柔软的拥抱里,却也清醒的地明白,其实郑棋元也很紧张,他也未必不知道回答了这个问题可能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幕布被揭开,平衡被打破,恶作剧箱里放出了那只龙虾,悬疑电影演到了故事的结尾,一个人终于对另一个人摘下面具,却不知道他的容颜是否丑陋可怖。


多年前,张英席想起来,似乎也有这样一个安抚性的拥抱,这样一句耳畔的轻言软语,这样一个做出了某种决定的瞬间。


当时他听从了郑棋元的建议,却最终没有满足对方的愿望,而如今对方找他讨要答案,他或许依然可以答应他说出口,但却不能保证那是对方想要的。


那些照片是你的,张英席嗫嚅着。


孩子……也是你的,他说。




孩子是张英席一个人生下来的。


孕初期过了以后,他本来也有长胖一些,之后的几个月竟没几个人看出来。上节目的时候,他看到小孩儿也更亲,摸着小女孩的脸,说,我的孩子没几个月也要出生了。*


恭喜恭喜,张老师要当爸爸了。


谢谢,是的,要当爸爸了,张英席微微笑着。


当然也并非一直一帆风顺,偶尔还是会受点苦。比如,有时候环境太吵,孩子在他练声的时候突然动起来闹腾一下,他就差点岔气。


乖一点,听到没,张英席捧着肚子,忍一忍,咱们演完这一次就回家了。他也知道亏待了孩子,毕竟医生说,怀孕后不能随便用力,尤其随着周数增长,像难度大的咏叹调之类的都尽量避免不要再唱,安全起见,他一个男高音也得暂时性下岗了。


演完的第二天,他去领导那里把假条开了,幸福而满足地下了班,看了看表,离郑棋元排练结束时间也接近了,于是打算再去中歌院门外晃一圈。他以前就经常接郑棋元下班,早就轻车熟路,这次也同样开着车慢行到靠近剧院门口,正好看到郑棋元从大门走了出来。


好险,张英席想着,刚要跟上去,就看到一个比他们年轻一点的男人也出来了,搂过郑棋元的腰,自然地在他侧颊吻了一下。


他立刻一脚急刹,整个人被惯性弹得跳起来,但是目光却纹丝不动,还是死死地盯着车窗外的两个人,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并肩往停车场而去,年轻人为郑棋元拉开了车门,然后自己坐上了副驾驶。


身后有喇叭声响了起来,催他赶紧让路,张英席深吸了一口气,拧着方向盘,手指快掐出印儿来,把车开走了。


回家后,他给喻越越打了个电话。


“今天,”他努力想着措辞,“我看到棋元和一个人在他们单位门口,看起来两个人关系不错的样子,后面一起上车走了,嗯,你知道……”


喻越越是何等敏锐的人,马上就知道他想问什么,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就直接告诉他,那个男的在追求郑棋元,郑棋元没有拒绝。


“哦,我知道了,“张英席一下子变成了男低音,“谢谢你告诉我。”


“英席哥,你别,”她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但也只能安慰他,“别太放在心上,估计他们也就是暂时……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啊,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孩子。”


“嗯,”他笑着,“当然了,我心里有数,那先这样吧,以后还有什么这方面的事儿,麻烦你随时告诉我。”


结束通话后,他手垂下来,眼泪就砸到了手机屏幕上。


他已经很久没哭了,没想到今天又哭了。


何必呢张英席,他跟自己说,不是说好不要再动不动就哭吗,说着说着也就无话了。今天,他心里也知道,这不是“动不动”,他确实很有理由哭。


但是哭泣总会引发一些不妙的连锁反应,先是心脏有一阵隐痛,坠得很,慢慢地传递下去,让肚子也不舒服起来,他赶紧让自己平躺在沙发上,大口地呼吸着。


不行,我不能这样,张英席握着拳头,胸口起伏,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神。


“这么大个男人,难道还不能好好控制吗?”他还记得之前医生对自己皱眉,“既然你不想告诉我,我就不逼问你,但是你自己的情绪波动问题必须得解决了,要知道,你的一点点反应都会极大地刺激到宝宝,一定要对宝宝的健康负责,明不明白?”


是是是,张英席点头如捣蒜,明白了医生。


走出诊疗室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


他没有难过的权利。


不能情绪起伏过大,于是张英席开始训练自己保持平静,就和专业上训练自己的气息一样。他想着,凡事都得讲究个方式方法,情绪起伏一般是因为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那先提前把最坏的情况都想到,不就行了吗?


所以事实上,他早就预料到这样的一天终将到来。


“如果他后来又爱上别人了怎么办?”张英席记得郑棋元的母亲这样问自己。


怎么办呢,他想,那大概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吧,于是他说,那我肯定不会打扰他呀,他的感情他自己做主。


你……郑棋元母亲看着他,欲言又止。张英席注意到她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和郑棋元的非常相似,现在里面也含着郑棋元常有的悲天悯人的目光,像一汪泉水。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她说,他没法补偿你的,或许我们可以给你补偿一些呢?


没事儿,张英席笑了,拉过郑棋元母亲的手拍了拍,反过来安慰她,您说什么呢?您们不用补偿我呀,您看我,身强力壮,自己有钱,也有工作,在北京过挺好,还有国家养着我,没什么需要补偿的啊。


而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认真地说,棋元都给了我一个孩子了,这已经是他送给我最好的礼物,我怎么还要补偿呢?


以后,如果孩子顺利生下来,张英席笑着说,您们想看孩子,和我说好时间,也欢迎过来啊。


主要是,郑棋元母亲看着他,又收回眼神,唉,他这每一次都重新要忘了你,你们连再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唉,她把手抽出来捂住自己的脸,这命运怎么就这么苦啊。


张英席没有动,仍然保持着虚握着对方的手的姿势,僵硬地坐在那里,眼里的光也慢慢暗了下去。


是啊,他垂下眼睫,命运这东西,怎么就这么苦啊。


所以我要任何补偿还有什么意义呢,他闭上眼睛,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毕竟,郑棋元的心已经不可能永远的属于我了。


“您的意思是,”当时,张英席消化着医生的话,艰难地吐着字,“他不是单纯忘记了我,而是哪怕现在重新认识,也会每隔一段时间就重新忘记一次?”


“是这个意思,”医生说,“您也看到了,目前,时间周期很短,大概只有一两天,未来有可能会延长,也有可能不会,当然也有可能有一天周期不再更新,您在他这里能建立长期记忆,但是这些现在我都不能给出肯定的结论,要交给时间。”


他像是被一道闪电劈得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过了一会儿才能继续问:“所以,他为什么会忘了我呢?”


“这个,”医生叹了一口气,“我们只能说,根据推测,他在你们出事前可能是因为某种刺激产生的冲击,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精神暗示,所以大脑选择了遗忘,而或许因为这种暗示足够强烈,让他的大脑持续地运行这一指令,所以即便之后再重新认识了你,这段新的记忆最后也会被抹杀掉。”


世界上竟有这么可怕的病症。


前两天他醒来的时候,听到护士告诉他血检时查出了怀孕,又惊又喜到心脏砰砰跳,然而马上就遭遇了爱人不认识自己的当头一击。甚至今天医生还亲口向他确认,对方对他的记忆竟然会像黑板一样,不管每个字写的多漂亮多用力,都会被一次又一次轻易地擦去,变成空气中的灰尘被风吹走,最终了无痕迹。张英席三十多年的人生仿佛在一夜之间就被揉碎了,还来了个上下大颠倒,让他头重脚轻,每一步都像踏在虚空里,而下一步,已经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他用胳膊撑着自己的腿,在走廊上抓着头发坐了一会儿,缓了缓情绪,重新走进了病房。


当鸵鸟本就不是他的风格,何况就算当了,也不可能当一世。


郑棋元坐在病床上,和他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勉强地扯了一个笑容,就求助似的去看旁边的刘岩。刘岩是他们出事后第一个赶来医院的人,因为郑棋元手机里上一个拨打的电话是他的,而张英席的手机则摔坏了。


张英席对他这般戒备的反应已经很有准备,毕竟他之前就因为不相信郑棋元真的失了忆,还唯独失了关于他的记忆,已经在房间里近乎失控过一次了。


“英席!”那个时候纵是刘岩也有点架不住他,只能拼命劝着,“咱们先出去,你……他现在这状况,肯定没法直接跟你对什么话,我来跟他说,你听话啊!理智一点!”


理智一点,张英席想,确实,好像除了理智也别无他法,因为郑棋元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了。


“那个,”张英席也努力地笑了一下,“你不用担心,医生说了,你对我的记忆现在只会持续一两天,所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平常很好用的嘴皮子也失灵了,“反正你马上也不认识我了,所以,所以你也就不要有负担,不用考虑要怎么和我相处,想怎么做都行,我,我都可以的。”他慢慢坐到沙发上。


“啊?怎么会这样?”郑棋元忍不住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他看着郑棋元又大又圆的眼睛,也想从里面看出原因来,“说你之前大概是给了自己什么心理暗示,所以就想忘了我……”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呢?”张英席喃喃自语着,“难道你已经不想让我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了吗?”


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郑棋元一脸吃惊地看着他,风吹过来脸上一阵凉,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哭了,刘岩正在给他找纸。


“岩哥,要不你先出去吧,我单独跟他说两句。”他擦眼泪的时候,听到郑棋元说。


再抬起头,郑棋元已经对他伸出手,笑着说:“来,你过来坐。”


张英席呆住了,但郑棋元正在温柔地召唤他,他就不由自主地坐了过去,还在犹豫着该靠多近,就被郑棋元一把抓住,立刻被拉进一个怀抱里去。


啊,郑棋元的怀抱,张英席想着,明明他的骨架比自己小很多,人也瘦很多,但是抱起来一点也不硌手,甚至还有种宽广的感觉,像春天的池水,像冬日的温泉,像雨天的被窝,像世界上一切温暖又柔软的东西。他的身体放松下来,突然觉得累极了,觉得这两天像两个月一样漫长,他的精神好像一直在火炉上炙烤,滋啦滋啦地疼痛地闪着火花,而这时候被重新纳入一个拥抱里去,重新触碰到郑棋元的皮肤,闻到他的气息,就好像回到了家里的双人床上,让他想立刻睡过去,不要再醒。


“对不起,”郑棋元的声音也像摇篮曲,在他耳边说,“真的对不起,原谅我很难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苦。你很爱我,我看得出来,只是……只是我怕自己无法这样爱你,也不想看到你总是要伤心。看到你伤心,我也会难过啊。”


郑棋元怎么能难过呢?张英席一激灵,让自己从美梦的漩涡里爬上岸,郑棋元不能难过的。


“所以,虽然不知道我这么说是不是很可笑,但是我希望你……”郑棋元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要再爱一个无法再给你完整的爱的人了,他不值得……我不值得。”


如果我忘记你了,那你也忘记我吧,郑棋元说,手在他的后颈摩挲着,如同以前千万次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那双手在前几天也拿着剪刀,灵巧地帮他剪了刘海,对着镜子里的他笑,说着,张英席,这样帅多了。


喜欢吗,张英席说,喜欢就多看看。


那当然了,郑棋元用纸巾收拾着他脸上的发茬,说得理直气壮,那可是要看一辈子的。


结果现在他却说,忘了我吧,像是苦心地张英席找了一条逃生的路,然后自己就驾着一艘小船,永远地远航了。


张英席会不理会郑棋元说的话吗,他永远不可能不理会的,郑棋元说什么,他都会听,何况郑棋元说了,他看见张英席伤心,他会难过。


所以,张英席决定不让他看见。


彻底远离郑棋元是不可能的,他假意答应了郑棋元,在他眼皮下走出了他的生活,却从此开启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潜伏,成为了崭新的郑棋元世界里的一个随处可见的热心路人。渐渐地,他就知道了如何保持一个安全距离,如何在街上和郑棋元擦肩而过,如何和他在公园里萍水相逢,如何在同一个超市买菜,以得知郑棋元今天晚上吃什么,又如何在郑棋元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托朋友偷偷送给他。


那天,张英席照常在水果店里远远地看着,顺便低头挑了挑西瓜。


买哪个呢?


“这个吧,”听到背后人的声音,他的肌肉一瞬间就绷紧了,“应该会甜的。”


张英席转过身去,看见郑棋元拿了一个瓜递给他,笑着说:“我还挺会挑瓜的。”


好像很久都没有听到郑棋元跟自己说过话了,他有点恍惚。


“不喜欢啊?”郑棋元看着手里的瓜,“你不想要的话我就自己带回去了。”


喜欢喜欢,他抢着把瓜接过来,谢谢啊。


不用,郑棋元笑,目光移到他另一只手上,说,但是西瓜性凉,生病了的话可要少吃点啊。


啊?张英席低头看到自己手里拎着的药店的袋子,明白过来,胸腔涌上一股热潮,烘得心口暖洋洋的。


其实没生病,他想着,就算是生病的话看见你就好了一大半了。


他买的是缓解孕吐的药。孕初期的时候,他心理压力大,连带着身体状况也不佳,经常犯恶心,时不时就反胃。出院后,自认为还是单身汉的郑棋元自然地回了他原来自己住的房子,里面都被张英席提前收拾好了,把很多放在家里的东西都送了过去。没有了郑棋元在家,也就没人贴着他的口味做饭,张英席的食欲更加不振,就算吃了也总作呕,为了保持孩子的营养,才硬逼着自己把东西都忍着咽下去。以这样的状态是没法应付频繁的演出的,他不得不常请病假。那时候,他就经常去郑棋元单位附近看着他下班,偶尔还会陪着他小走一段路,直到对方进了车里,才也开着车跟在后面回去,觉得自己心情好多了,回去饭也能多吃两碗。


你呀,张英席对肚子里的孩子说,今天吃饱了吧,要记得感谢爹地噢。


但他没想到,这样看着看着,这一次,居然亲眼看着对方的车里坐进了一个亲密的别人。


张英席,他叹着气,对自己说,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你不是当时告诉自己可以忍受的吗,只要他过的开心就好了,难道你还想让他孤独终老不成?


注意情绪,注意情绪,他指着肚子,否则活该这孩子要踹你。


后面几个月他就没再经常去郑棋元单位乱晃了,怕又见到点有的没的让自己受不了,只是偶尔还会要求去超市买点东西,哪怕自己的父母看着预产期将近,决定过来照顾自己一段时间,就把买菜做饭什么的事儿都承包了。


妈,您说说您,张英席有些无奈,看您儿子这个头儿,他难道还就这么脆弱,连自己去个超市都不能去了吗?


光有个头儿管什么用啊,他妈吐槽他,你从小就大大咧咧的,越到现在我越不放心你,你要去我还是得跟着。


以前还有……他照顾你,他妈顿了顿,又说,现在我必须把你看好了。


行吧,张英席也知道是自己妈妈心疼儿子,但是这就减少了他偷偷去偶遇郑棋元的机会。


算了,他安慰着自己,也好,万一碰到人家两个人一起来逛超市了怎么办?他都怕自己激动到让孩子提前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


不争气啊张英席,自以为很坚强,很无畏,那么多人都把自己当个什么人物看,其实也就是个一般人儿,遇上爱恨这种东西,谁都抵抗不了。


临近生产的时候他又不争气了,喊着,今天说什么也得让孩子带上他另一个爸爸的祝福,硬是要求去郑棋元单位门口晃一圈再去医院,任是家里二老劝了半天也没松口。


我跟他同事打听过了,他今天在,不会扑个空的,再说了,张英席无奈道,我这不还没怎么开始阵痛呢吗,只是预产期到了你们打算先送我去病房住着而已,不必如此紧张嘛。


你们不去我自己去了,他很是豪气,几个月没碰车我还是会开的。


这话说了谁还敢让他一个人出门,父母拗不过他,只好把东西都准备好一起装上,在傍晚的时候把他送到了中歌院大门外。


他紧张地等待着,等到都觉得肚子开始痛了,终于看到郑棋元出现在门口,又张望了一下,确认只有他一个人,才松了口气。


郑棋元的头发比他上次见的时候长了,今天没戴渔夫帽,自自然然地散在额前,一手插着兜,一手拿着手机在跟人打电话,正好还让张英席多看了会儿。他叽里呱啦地对着话筒讲了一通,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是整个人很有精神,很朝气的样子,嘴边带着一抹笑容,被夏天的黄昏染成了甜蜜的浅橘色,让张英席面对即将到来的生产有些不安的心情马上变得平静。


你看,都说了,他的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弯了起来,问题总是见到你就解决了。


然而郑棋元似乎解决得过头了一点。在注视他的这几分钟里,张英席感到自己的肚子的隐痛越来越明显,最后头上也渗出汗来,看到郑棋元坐进车里的时候,他喘着气摸了一把自己的裤子,果然已经湿了一大片。


走吧,他说,孩子这是收到爸爸的感召急着出来打招呼了。


生产过程没有特别顺利。待产室里的男性不多,张英席自认为忍痛能力还不错,也受不住地想呻/吟出来,但他一放开嗓子就嘹亮得不行,不知道的都要以为是练声了,看得其他产妇和家属一愣一愣的,他也只好努力咬着下唇让自己闭嘴,别显得这么丢人。妈妈却心疼地要落泪,还讲着笑话转移他的注意力,说,你看你这职业病,这么久不上台,还想着要唱歌啊。


哎呀,没办法嘛,他话已经痛地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回答,就是专一,什么东西抓住了就弃不了。


最后,看上去骨架挺宽的一个人,生殖腔却太窄,哪怕他们学美声的在施力上有优势,孩子也一直出不来,到最后成功听到哭声的时候,他已经精疲力竭,感觉游走在昏过去的边缘,又愣是被哭声喊醒了。


哎唷这大嗓门儿,张英席模模糊糊地想着,遗传得可真好,有劲儿。


孩子出生后,他被逼着在家老老实实地养了一段时间。父母跟他说,当时答应你产前去见他,对你够好了,现在你可得给我安生点,把身体养回以前的好状态,才好继续工作,你一个人,以后还要带孩子,不把自己照顾好点儿,以后拿什么养人家啊?


说的对,说的对,他附和着,又打听到那段时间郑棋元本也就不常在北京,也就放弃了念想,在家里给嗓子进行恢复训练,偶尔抱着孩子转圈圈的时候,也给他唱点郑棋元的歌,又放磁带给他听。


别老听我唱,张英席偷偷在他耳边说,也听听你爹的声音,他唱的可好了,以后要是有机会带你现场听就好了。


结果还没带孩子去,他就自己先去看了郑棋元的演出。这次是谭维维给的票,说着:“英席哥,最近还好吧,等我忙完就来看宝宝啊。对了,知道你好久没见他了,咱们的集中排练也排完了,马上要在北京首演,四天的票我都给你寄了,如果想来看就看啊,有什么事儿都有我在呢。”


真好,张英席想着,心里很感激,多亏了他和郑棋元共同的这些好朋友,他才能一路被帮助着走到今天。


那天,他久违地重新打扮了一下,换了一身以前郑棋元最喜欢看他穿的蓝色西装,里面还配了个颈边内衬一圈花的衬衫,只可惜因为身材还没有恢复好,腰身都稍微有些紧,照了照镜子,脸上也不像以前那样红润有血色。


唉,他叹了一口气,生个孩子果然还是掉半条命的差事。


还好是自己来,张英席拍拍胸脯,郑棋元那小身板儿估计可受不了,受得了他也舍不得。


他怀揣着再一次见郑棋元的激动心情,高高兴兴地去了剧场,却想不到出来的时候,差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维维啊,他哽咽着发着语音谴责着,你怎么没告诉我是这么个剧情啊?


对不起对不起,英席哥,谭维维道着歉,抱歉让你哭这么厉害了。


我只是……她把语气放地轻柔,我只是也真的被你的爱感动到了啊,尽管你们的方式不同,但戏里的棋元,不也就是你吗?


一会儿棋元会去后台门口见见粉丝什么的,谭维维提醒他,你想的话也可以去啊。


他就去了后台等他,没靠近,只是站在人群的后面默默看着他,等其他人走了,郑棋元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喊了一声,张英席才发现自己还一直在流泪。


“你怎么哭了啊?”


他挣扎着挤出了一个笑:“你好,是你演的太感人了。”


“啊,谢谢,”郑棋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给他,柔声说,“擦擦眼泪吧。”


“这么大个人,”他笑着,“居然还哭这么凶。”


很凶吗?


回家后,张英席把自己扔向沙发,然后让孩子趴在肚子上。


“今天我去看你爹地的演出了,”他一边摸着孩子的头发一边说,“他看起来很好,虽然戏里哭了很多,但还是和以前一样,光彩照人的。”


“演的那个剧情啊,是他爱人不记得他了,他真的哭了好多,我以前好像都没有看他哭这么多过。”


“啊,当然了,我自己以前也没有哭这么多过,他今天还说我哭得凶呢。”


孩子看他眼睛里蓄上泪水,知道爸爸伤心了,便也一瘪嘴,哭了出来。


哎哎,张英席拍拍他,我说我呢,你哭个什么?


哦,是你也想看爹地吗?那下次带你去吧,咱们就悄悄看一次,啊,不能看太多,毕竟你呢,对他来说也是个不认识的小孩儿。


唉,但等你长大了怎么办呢,他叹了口气,你爹地不记得我,肯定也不记得你,就算你认识他了,他这辈子也不认识你,没觉着自己有这么个孩子,所以啊,长大了你们就不要见了,好不好?我也怕你伤心啊。


如果一定要有人伤心的话,张英席想,有我一个就够了,我都练出来了,我顶得住。


但是呢,毕竟嘛,未来的事儿谁知道,他继续说着,不知道是在安慰孩子还是在安慰自己,这一次有机会咱们还是去见见,好不好?


于是阿尔兹在北京的末场的时候,张英席就带着孩子又去了后台的门口。


距郑棋元出院已经一年有余。生产前,张英席就偶尔发现连续几天见面时对方可以认出自己,后面的记忆周期更是慢慢增长到一周,后来到了一个月以上,于是他怀抱着希望,真真盼着对方可以慢慢好转,结果下一次在超市碰到,郑棋元又只当他是陌生人一样走开。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张英席想着,好久没见了,也没再做实验,不知道他的病情有没有倒退,同时心里也忐忑,这次三天没见,他还记得自己吗?


“啊,是你啊,”他的愿望没有落空,郑棋元看到他,眼睛就亮了起来,嘴巴却没饶,“今天又哭了吗?”


张英席老实地点了头,脸热起来,郑棋元却已经被他怀里的孩子吸引住了眼神,说着“这是你的孩子吗,真可爱”就低下头去,伸出手逗了逗,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懵懂地看着他,轻轻抓住了他的手指。


“挺喜欢我呢,”郑棋元吃吃地笑出来,却也认真地跟宝宝对视着,说,“我也喜欢你呀。”


张英席惊喜地差点叫出来,幸福的滋味像是具象化为了糖果让他整个口腔都甜丝丝的,忍不住说:“你想抱抱他吗?”


“啊,好啊,”郑棋元看上去很意外,又笑了,“你还真大方,一般家长都不随便给抱呢。”


“没关系,”张英席低头在孩子脸上亲了一下,哄着,“来,咱们让抱一下好不好?”


孩子挺配合,没怎么抗拒就进了郑棋元的怀抱里,嘟囔了几句,最后像是要秀本领似的,还喊了一声“Dada”。


张英席僵住了,这是他在家教宝宝喊的,“Baba”和“Dada”都教了几次,告诉他要区分开,这是两个人呢。


“哎呀,”郑棋元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怎么还乱喊呢。”


可没乱喊,他在心里说,毕竟我是“Baba”,但看到孩子已经好奇地在郑棋元身上嗅来嗅去,却知道今天到这就差不多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随便聊了几句,就把孩子接了回来。


“来,我们说再见好不好,”张英席摇着宝宝的小手,“再~见~”


“再~见~”郑棋元笑眯眯地,也拖着长音,眼睛弯成了月牙,回应着,之后转身离开,整个人被高高的路灯照得雪一样莹白,可下一秒就要走到他看不见的黑暗里。然而,几步后,郑棋元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又扭头回了光里,对他喊着:


“你叫什么呀?以后有机会还来看我演出啊!”


“好啊!”他喊了回去。


尽管知道这个名字很快就会在某个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从对方脑海中消失,他还是响亮地,郑重地,用尽全力地告诉郑棋元:


“我叫张英席。”


TBC


附1: 孕早期还坚持上班的张嘤席



附2: 郑圈最喜欢的花领子和蓝西装



附3: 2016年张嘤席将为人父时上节目和小女孩的柔情献唱《红蜻蜓》 


附4: 贯穿全文的BGM「春天花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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